離殤王走到金案邊，靜靜地看著那一道修長而窈窕的身影，心情莫名地覆雜，幽暗如夜的眼底閃過著迷又有些難以言說的覆雜的涼薄笑意。

站在這萬人之上的你，美得讓人目眩。

而你到底，一步步地站在了宿命之上。

他讓她用另外一種方式實現了惑國的預言。

但是……

那又怎麽樣呢？

他擡頭看向殿外刺眼的白陽，攤開蒼白精致的手慢慢地握緊，隨後無聲地笑了起來，瘋狂而妖異。

江山為籠，天下為鎖。

遇見你，不過是我的宿命，遇見我，不過是為了實現你的宿命。

而，此生你永遠都不屬於我……也是上天應該給我的宿命。

離殤王忽然若有所感，看向那已經染紅了的白，血衣如血的，半身隱在無邊黑暗裏的魔，明眸徑自對上那漆黑一片，沒有一點白色的詭美妖眸。

他心頭梭然一震，若有所悟，目光陡然變得銳利森然。

她卻不閃不避，腥紅薄唇上那森然妖異的笑容漸深，那魅惑眾生的笑容裏，甚至幾乎可以說帶著惡意。

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幾乎碰出冰冷而激烈的火花來，隱約似有金戈之聲。

此時的沙華醒了！

她暈倒的時候不代表她不知世事，她聽到他的話語，也看到他的瘋狂。

兩人安靜的對視，兩人之間一片詭異的靜默。

離殤王坐在椅子上，仿佛從不曾感受到將對方的身上濃烈的寒意，甚至殺氣。

“這是你的局，從一開始，你就布下了，只待我步步入局。”沙華也不曾看他，只用了白色的帕子仔細地擦拭著手裏寒光四射噬月刀。

“沒錯，你是天女，可助天下人奪了這天下，可天女是惑國命格，你不入局，命格扭轉，又如何會奪這天下。”離殤王輕描淡寫地道。

“欽天監的話你可以改的，只是你百般借口不願改！”沙華又淡淡地說。

他連她都算計！

他明明知道她此生最想擺脫天女的命運，他明明知道自己此生最想做什麽事，她不需要背負這麽多生離死別，背負這般沈重的宿命！

沙華氣得發抖，噬月刀劃破他雪白修長的頸項，一點刺眼的腥紅泛出來。

離殤王只擡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脖頸，看著自己指尖上的腥紅，沒有說話。

她忍不住冷笑：“若我說我想殺了你呢！”

就在剛剛，她與他對視的那一刻，電光火石之間，她忽然腦子裏一下子清晰地察覺了所有的不對，而他那惡意的笑容，讓她在那一瞬間，確實心生殺意。

“你傷到我了，沙華。”他低聲說了一句，伸手輕撫那把噬月刀，動作溫柔得像在撫摸她的身軀。

她忽然若有所悟，他的話中語帶雙關，他在說她傷了他的心……

他又何曾不是傷了她的心！

她手上的噬月刀微微一顫，忽然被他一把握住劍身，他擡起魅眸深深地看著她，幽涼地道：“你說你不踏入朝廷，便可以不背負這樣的宿命，你不背負這樣的宿命，便可以輕易地拋開我，對麽？”

離殤王淡淡地道，握住她噬月刀的手卻愈發收攏，一點點的血色從他手心滲了出來。

沙華看著那他掌心一點點滴落的血，心頭一顫，咬緊了嘴唇，並不答話。

前世，她早已體驗過，什麽叫身不由己，何況是身為天女的沙華。

如今在這個位置上要麽死，要麽殺光所有的異議者，而不管是誰登基為帝，都不可能放過曾經助他奪天下的天女。

“放手，離殤王！”她冷冷地道，想要抽回手裏的噬月刀，但是看著他緊握著劍身，到底沒有狠下心來。

心頭似堵著一股子悶氣，無處可以發洩。

“沙華。”他輕笑了起來，聲音幽涼而譏誚：“你知道麽，噬月刀和曜日刀本是一體的。”

沙華一字一頓地咬牙道：“我說了，讓你放手！”

離殤王忽然支起身子一下子將她按倒，低頭冷冷地看著她：“你休想，我永遠不會放手。”

沙華掙紮了一會，忽然松了手上的劍，擡手就給他一巴掌，她紅了眼：“這樣的你，和他有什麽不同，你告訴我，你和他有什麽不同！”

他自然是指當今皇上——蕭莫。

分明是他的錯，憑什麽說下來卻像是她對不起他！一樣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，一樣的設計她，算計她！

掙紮之中，她力氣頗大，一下子就將離殤王的臉扇得偏開來，唇角也破了，一點血色慢慢地流了下來。

她的手僵在半空中。

離殤王慢慢地轉過臉來，看著她好半晌，她別開了臉，不去看他。

他舔了舔唇角的血腥味，半邊臉還是麻木的，他淡淡地道：“你為什麽生氣？是因為被我說中了心事麽，又或者是因為我看出來了你心中的不平、不甘和野心？”

他忽然擡手捏住她的下巴，逼迫她看著自己，隨後湊近她的臉，眼對著眼，鼻尖對著鼻尖，輕聲道：“你不要再騙你自己了，你是喜歡閑雲野鶴不錯，喜歡瀟灑江湖，但是你心中沒有不甘心麽，沒有野心麽，如果你真的像你說的那麽淡然，我只是給你開了一個局，但是不甘、憤怒和想要讓人正視你的野心，帶著你走進這個局的人是你自己，江湖太小，容不下你的！”

與他溫柔幽涼語氣不同的是他冰涼手指的力度大得幾乎掐入她下巴。

她只覺得她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，她冷冷地瞪著他：“滾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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